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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家庄民间古兵器修复师闫鹏,用近三个月时间编缀了一套重达22.5公斤的铠甲,走红于网络。网友们在欣赏热议铠甲雄壮之美的同时,也开始关注起民间古兵器修复师这个比较冷门的职业。4年前,闫鹏从一个媒体人转型到这个领域,他与师父闫民既是师徒关系,又是父子关系……
在父亲闫民的帮助下,闫鹏穿上了这身甲胄,摆出一系列姿势。“你不妨出去走走看。”摄影师的提议,让闫鹏略显迟疑,“必须这样吗?屋里摆摆就行了吧……”他有点害羞,却也走到工作室外。小区中人群流动,闫鹏一身铠甲的样子,一出门就被人们围观。看到大家的好奇,闫鹏也放松下来:“这样也好,让人了解我们这个领域,首先要给更多人一个直观感受。”
全身1200多片甲片、15块皮革、400多条棉绳,闫鹏前后用了77天的时间,编缀的这套重达22.5公斤的宋代札甲,随着日前一个短视频在抖音上发酵传播成了“网红”。本来也是抱着一种“玩票”的心态,这次意外被更多网友关注,给了他更多自信:“如果有一天,历史悠久的武备文化能被更多人关注,那么这个过程再曲折也值得。”
曾是一名从业10年的媒体人,而闫鹏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民间古兵器修复师。各地收藏家手中残缺或者腐蚀严重的古代兵器,在他们手中会重新焕发出生机。
外人眼中,这是一个冷门职业,充满神秘……
浸染
纪录片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,让更多观众对修复工作有了个初步了解。其实,各种修复工作在民间也有传承,闫鹏和他的父亲闫民就是古兵器领域的职业修复师。
既是父子,又是师徒,这是两代人生活与工作的关系。
修复,不是简单的打磨。古兵器腐蚀严重,要靠精细的研磨使其锋利与秀美并存。兵刃上有缺口,要用更复杂的工艺修补。有的兵刃没有鞘,要根据其器形结构,重新制鞘上漆。有的剑柄上的绳结腐化严重,要根据原样,去缠结新的绳结,光打绳结,就有几十种不同的样式,都需要掌握。因此,这考量着一名修复师在历史、考古、化学、美学、金属工艺等领域综合的认知水准。
父亲闫民在这一领域深耕多年,闫鹏早在上大学时期,就帮着父亲整理各种资料,在一旁打下手。耳濡目染之间,也逐渐对这门手艺有了由浅入深的认识。
广电专业的闫鹏毕业之后成为一名媒体人,这一干就是10年。随着对修复工作认知的加深,他越来越感觉到继承家学是最适合自己的。
开始,其父闫民并不太乐意。一句“上好你的班吧”就回绝了。不过闫鹏始终坚持这个信念,家里人的支持,重要的是看到闫鹏对这件事持之以恒的态度,闫民终于应允了。
2015年,闫鹏自原单位辞职,正式成为父亲的徒弟。
修复技艺,言传身教是非常关键的,即便是故宫里的修复专家们,也保持着师徒的传承关系。在父亲身边这些年,所有都要按照规矩来。一件兵刃闫鹏递给父亲时,要双手将带柄的一头递过来,只有父亲说“你松手吧”,他才能放心松手。不等父亲发话,擅自松手,就少不了一顿训。也就是这种细节处的严格把关,让闫鹏的技艺突飞猛进。一把古刃在手,现在是父子两人共同商讨修复方案,然后各自分工。
制甲
“我其实早就想做一身铠甲。放在屋里,穿到身上都感觉很帅。同时作为防御功能的铠甲,也需要涉足了解。”闫鹏此前研磨过几片三国时期的铠甲片,他时常摩挲着甲片,想象如果是整身铠甲又会是什么样子。
去年冬天,他偶然结识了一位浙江的制甲老师,得知他们有制作铠甲的各种材料包材。为此他开始着重在这方面下起功夫。买专业的书,查找这方面的知识,购买甲胄原材料,兴奋等待着试手。
原料邮寄过来后,光铠甲片就铺满了两个屋子,这时候他感觉有点“傻眼”。“想做就试着做吧,有问题咱们一块商量。”父亲鼓励他。
有了原料,主要就是用绳编缀组合。闫鹏在资料中几番比较,确定下编缀方案。别看是现成的编缀,里面也有很多讲究。“前胸的护甲,甲片应该是上片压下片,这样编缀出来,更接近于古战场的实战应用。因为下雨时能够防雨水渗入,更重要的是防止兵刃斜刺挑穿铠甲。而下身铠甲应该是下片压住上片最科学,如此便于行走移动更方便。”
兵刃、铠甲,制作原则是更有利于使用,因此古老的制作师们总是在不断改进。闫鹏在这身铠甲上也有一定的改善。他尝试头盔与顿项处有些不适,于是父亲帮忙,仿照欧洲中世纪风格,在头盔正面加了一个竖梁。整身铠甲借鉴了宋代札甲的风格,也有细微处的改良。
头盔、顿项、肩甲、胸甲、背甲、批膊、臂甲、裙甲、庇褌、鹘尾。全身三分之二的关键部位被铠甲护住。它不仅刀枪不入,还能防止各种钝器的猛击造成的内伤。手提长刀俨然神兵天降。
22.5公斤的重量,比较接近于古代盔甲实重。闫鹏曾经用真实的三国时期甲片做过对比。“这种重甲适合于骑马作战。”他穿着铠甲在一些非遗活动上做过展示,受到不少业内人士认可。
涤心
作为职业修复师,他们的业务来自于世界各地。全国同领域的修复师和收藏家们,更多是靠网络交流,这是他们的“圈子”。昔日曾抵御侵略、捍卫和平的冷兵器,如今成为珍贵的藏品。
闫鹏与父亲的工作室坐落于石家庄市新华区,推门进入,室内到处是不同历史时期的古兵刃。想象金戈铁马的古战场,这些兵器是历史更迭最好的见证之一。
修复一件古兵器,一般需要6个月的周期,尽管时间上能够自由安排,但是相比于作媒体人的工作状态,父子两个人的环境,有时候不免让闫鹏有一种孤独的感觉。他感觉很烦躁,活儿压在手里不想去干,而恰恰这个状态是绝不能上工作台的。每把流传于世的古兵刃都异常珍贵,这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手艺。“都说喜欢的东西变成所从事的行业会很幸福,但是当这个行业要养家糊口的时候也挺烦的,如何能保持这份新鲜感,唯有坚持。”
修复这种工作比不得发明家,一个发明家可能一生多失败,但一项发明成功就可以带来荣誉。而他们的工作性质更多像职业棋手,一步棋下错可能满盘皆输,一世英名就付之东流。
父子两个有自己的舒缓解压方式。父亲闫民喜欢听一些轻音乐,让自己放松慢慢进入到松弛的收放自如状态。闫鹏则是说服自己尽量“钻”进去,他说一旦进入修复的思维,也能很快忘记时间,心静下来。说到底,还是因为喜欢。
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呈现出最好的修复效果,让手中的古兵刃重获新生。“这其实是一个减性工作,刚入行时老爷子就告诉我,恢复其原形与光亮的原则下,宁少勿多,留下修复的空间。毕竟钢铁金属若干年后还会有腐蚀的可能。”闫鹏说,每次修复的过程,也是重新认识古兵器的过程。通过器形了解背后承载的历史文化与人文背景,似乎让心灵也受到一次触动与升华。他们工作室的名字就叫“涤心斋”。
相比于父亲那一代手艺人,熟悉传媒行业的闫鹏有更多的想法,“是否可以用现代传播的方式去介绍我们修复的这种行业,去介绍传统的武备文化,因为了解才是传承的基础。”
1968年,我国在位于河北保定满城的汉中山靖王刘胜墓中,出土了一领铁铠甲。闫鹏下一步的计划是用业余时间,恢复这套铠甲的全貌。“所有原料不再是购买现成品,而是根据实物复原制作,一比一的比例完全再现。”